学员动态

作者 陈曦

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，这里家家户户都养牛耕田，我家也不例外。自我记事起，家中便有一头健壮的牛，它黑毛黑眼黑蹄，只那一对牛角是白色，远远看去像是夜空中挂着的两弯新月。

小时候的我甚是顽皮，经常吵嚷着要去田里玩耍。奶奶便一边用竹筐装着我背在背上，一边赶牛耕田。那黑牛迈着细碎的步伐，拖着犁前进着，虽不快，但却稳健。它就这样日复一日，任劳任怨地工作着。

过了几年，我该上小学了，父母便把我送到了镇上读书。镇上离家有十几公里，交通不便，来回都要靠牛车。我的同学大多住在镇上，看到牛车很是新奇，每当他们伸手摸我家的黑牛时，我心里总会有一种自豪感。黑牛的辛劳让我省下了上学的奔波，也让我读书的动力更足，当我学累时，想想黑牛，便会更加用功。

黑牛的陪伴让我顺利地以优异的成绩升入了镇上的中学。可上了中学后，课业变得比小学时难得多，我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差，即便我自认十分努力，最终也没有考上高中。父母劝我不要继续读书，早些出去打工更好，而我不愿放弃，苦苦哀求父母供我读职高。在这个时代，一个初中毕业的人除了做些体力活，什么也做不了，我不甘心只做一个那样的人。

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，我回到了小村。那时，奶奶已经去世，家里的田地也早已外包，但那头耕地的牛还在。它的眼神不再像几年前那样清澈，变得有些呆板，背上的黑毛也失去了光泽，而那对牛角则像发黄的白衬衫，老旧而又斑驳。黑牛老了。他好像和我一样被困在了过去那些奋斗过的岁月。我不禁在想，它在过去那些任劳任怨的日子里，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努力会有怎样的结果？

最终，父母给了我机会，我如愿去了职高。离开家前，我拥抱了黑牛。或许是我的错觉，它看向我的眼神似乎带着些慈祥，又隐约透出担忧与悲悯。可我来不及细想，便被父母催促着启程。

最后我选择了护理专业，两年后也迎来了实习期。实习生活并不轻松，因为中职生的身份，时常遭受冷眼。这时我又会想到黑牛，想到它无怨无悔地工作了一辈子，是怎样的信念支撑它坚持？还是说，它也只是为人驱使？

后来我才知道，黑牛在我实习开始后不久就死了。它老了，失去了使用价值，父母便把它杀了卖肉。我听闻这个消息，出离愤怒，大声质问父母为什么不能让它死得体面。但爸爸的一句话却让我愣在原地：“一头牛，要什么体面？”

我沉默了，流下了眼泪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黑牛最后望向我的眼神，那是一个奋斗者一生勤恳的证明。我知道，它不会是第一个倒下的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